收到《神鹰俯瞰的疆域——中国青海三江源》主编李晓南寄来的这部摄影专集时,我说“真是豪华阵容”,李晓南说“这是豪情”。其实这里显现了两个信息:摄影集汇聚了与三江源身灵牵系的几乎所有摄影人,他们在此集结,既是回首前尘,亦是等待再次出发;他们把过往时光中融入三江源的个体生命以影像的方式坦陈于此,也把那片大地所独有的非凡气概以集束的能量当空盛放。豪华的阵容在于前所未有的青海三江源摄影人的完整亮相,而豪情则是他们内心涌动着的无尽岁月。 其时我正在阅读关于美籍华人、年轻的历史学者张纯如的传记。这是一个母亲的回忆录,张盈盈的女儿张纯如在2004年11月年仅36岁时离世,身后留下一部打破国际社会60年沉默的畅销历史著作《南京浩劫——被遗忘的大屠杀》。张盈盈忍受着无法言说的悲痛,写下《张纯如:无法忘却历史的女子》,寻找和纪念那个在人类极端的暴行与苦难面前终结生命并最终成全了信念的灵魂。一夜一夜,我纠缠于张纯如的生命过往,重新阅读她的那本在西方世界掀起巨大波澜的著作,一个从未在中国土地上生活过的年轻女子,却以惊人的毅力和勇气,揭开淹没60年的关于南京的历史真相,只为正义和信念。传记结尾的最后一句话是:有些人的一生便是专为别人而度过的。这是张纯如的精神,亦是青海三江源大地的精神所在。 有些因缘的契合便是如此令人惊奇,我看着《神鹰俯瞰的疆域——中国青海三江源》里这些关于三江源的图片,除去震慑,心底翻涌的就是这句话:有些存在就是专为别人的存在。三江源就是这样的存在,而把三江源的存在呈现于世的人,也必定怀有寻找真相的激情与勇气。 我已远离青海,在他乡生活的很多时候,我都会惊异于自己来自一个发源了那么多江河的地域。隔着时间的距离,我越来越清晰地知晓,青藏高原是一个多么不可思议的存在,而我竟然错过了深刻了解和理解它的灵魂、气息、肌体、血脉。这就是许多人的一生中都可能有过的蒙昧,必要经过远离的时空,才能超越一时一地的障碍,看到自身离弃的事物在黑夜的天空闪烁的极光。来自青藏高原的我尚且如此,更遑论从未认识过那个高大陆的人。我越来越多地在课堂上提到三江源,如果我不加以解释,许多学生会露出茫然的表情。然后我要从西藏说起,与它相连的青海所构成的青藏高原,长江、黄河、澜沧江的发源,青岛的零海拔,到青藏高原平均4000米雪线以上的海拔高度……千回百转,曲折蜿蜒,越过千山万水,最终学生的思维才能到达青海三江源。我遇到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美国极北的冰原阿拉斯加,却少有人确切地了解青海的三江源。阿拉斯加和三江源在内在属性上是如此相似,除了一个是冰原,一个是高原,它们都是地球上最原生态的地方,自然风貌保留最完好的地域,生长着稀有品种的野生动植物,有供给人类生存的最丰富的水源。但是,阿拉斯加为世人所知,而青海三江源却长期被屏蔽在世界的目光之外。 这是极其不公正的遗忘,也是亟待呈现的地理真相。在长久的岁月里,一直有卓越的作家在向世界呐喊,传播青藏高原三江源的历史和现实的声音,一生致力于对这片土地上生存的所有生命的观照与书写,比如杨志军,他让世界了解了江源的隐秘,高原古老活化石的藏獒,以及人类精神的荒原,他在藏地看到的信仰。然而,他的呐喊太孤绝,他所抵达的高处少有人能够到达,习惯于抚摸滑润的现实也同样习惯于轻吟浅唱的小夜曲而不愿意接受灵魂拷问的疼痛击打。所幸的是,一群对青海三江源情有独钟的摄影人,以他们辉煌辽阔的镜头,呼应了杨志军的书写,完成了关于三江源历史上未曾有过的影像诠释。 这,就是我看到的由李晓南、蔡征主编的巨型摄影画册《神鹰俯瞰的疆域——中国青海三江源》,摄影作品以“三江源”的具体构成排列呈现,即中国三大江河的发源以及所经之处形成的山川湖泊:长江、黄河、澜沧江、脉系。我用三江源极具特性的色彩解读这部煌煌大作,在这些具有视觉冲击力的摄影图片里寻找青海三江源的灵魂。
1、蓝色,广阔天空的回声
我在此前看到李晓南的摄影集时就曾讶异他对蓝色的敏感和摄取,他拍摄的三江源湖泊被大片的蓝色覆盖,我疑惑他是否进行了很多技术加工,后来又看到诸如贾新华、蔡征等人的作品,我渐渐明白这是三江源地区特有的颜色,直到有一天,偶然看一个世界地理的电视节目,我恍然大悟,原来那片水的色彩反射的是天空的颜色。这真是令人惊叹的颜色:那样纯色的蓝,那样明媚的蓝,那样透彻的蓝,那样幽净的蓝……无论用什么形容词,仿佛都无法言尽那种蓝的特质,它夺人心魄,令人窒息,你甚至在它面前有不能长时间直视的流泪感。这种冲击再一次在我打开《神鹰俯瞰的疆域——中国青海三江源》时扑面而来,这次,除了水,还有山,还有云层,还有天空本身,被蓝色洒满,以蓝色照耀,蓝色成为最隆重的基调,放射蓝色的光华。 正是在这样的摄影图片里,才能让人真正理解“水天一色”的词汇意义。《神鹰俯瞰的疆域——中国青海三江源》洋洋395页,厚重得只能端坐在桌前凝视。的确需要“凝视”,因为每一幅图片都像是有磁力可以吸住观看者的眼睛,你只能注目于那些令人无法呼吸的影像,辨析是否真实的摄影。当蓝色的天空和蓝色的山水融为一体,我不禁为这样的三江源感慨万端。透过我所居住的青岛家中的窗户看出去,雾霾停在外面已不知多少时日,我仿佛很久没有看到天空了,因为天和城市的上空被混沌无边界的白色笼罩,我分不清是天掉下来了,还是天空根本就不存在。突然有一天早上醒来,明亮的阳光穿透窗帘,我骇异地不知自己身在何处,那天遇到的所有人说得第一句话就是“今天天气真好啊!”只有一天,已让很多人重新感受了活着的美好和喜悦,重新体验了感动和感恩的饱满情感。只有一天。面对三江源如此纯净清澈的蓝色,除了惊叹,我们还能够做什么? 而拍摄青海三江源的摄影师们,他们不止于惊叹,不止于感动,更不止于颤栗,他们有更高的使命,更执着的探寻,更勇敢的冒险。 《神鹰俯瞰的疆域——中国青海三江源》里的所有图片都是航拍,这意味着现在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摄影作品高空俯瞰的视角。一生热爱阿拉斯加并把自己奉献给那片大地的日本摄影师星野道夫有这样一段话:“阿拉斯加到底有多大,不化作鸟的眼睛从空中俯瞰的话是无法体会的。绵延不绝的山、一望无际的原野、悠悠流动的大河……在人类的感觉中,提供最多信息情报的就是视觉,但也会因距离而有不同的感受。”(《在漫长的旅途中》)他经常搭乘单引擎小飞机飞过阿拉斯加北极圈,在阿拉斯加恶劣的天气中,这样的飞行极其危险,但他却看到了另一个展开的世界。我想,青海高原的摄影师在飞越三江源上空时,无论他乘坐的是什么飞机,他也一定在经历着最为严峻的考验。三江源的气候之恶劣远超阿拉斯加,更为残酷的是世界最高海拔和空气稀薄——平均4000米以上、5000乃至8000米的雪线高度,这是人类的生命极限所无法到达的地方,惟有极其稀少的野生动物能够生存。然而,青海的摄影师们是如此热爱他们身处的高原,无数次地飞过三江源的天空,就是浓缩生命的时间,体认三江源的广大和壮美,验证彼此血肉交融的深情。此时,他们真的化作了鸟的眼睛,看到了青海三江源奇幻色彩构成的山川世界。 位于唐古拉山中段的格拉丹冬雪山是长江的发源地,海拔6621米,由一大片“南北长达50余公里,东西宽约30余公里,攒聚约50余条巨龙般的山岳冰川群所组成。”(《神鹰俯瞰的疆域——中国青海三江源》)长达800平方公里的格拉丹冬冰塔群是江河发育的母体,谓之“高原水塔”。因此,格拉丹冬冰川的照片就成为蓝色山水的代表,从这张图片出发,沿途可见这部摄影专集汇聚的独特风景:昆仑山、唐古拉山、沱沱河、通天河、隆宝滩湿地、阿尼玛卿山、巴颜喀拉山、扎陵湖……它们在蓝色的梦境中静默无言,深邃无边。拍摄这些景象的摄影师们,他们的眼睛清晰地看到了连绵起伏的雪山被蓝色覆盖的呼吸,那一座又一座横贯青藏高原的山脉首尾相接的震撼,由它们的躯体里淌出的蓝色血液,充满了他们的镜头。那蓝色的水绸缎般光滑柔软,山的倒影,天空的倒影,它们包容的胸怀阔大无垠,蓝色的山和蓝色的天空晕染了湖泊,当山、水、天一色难以置信地如此存在时,我想,世上再美的风景也不能让摄影师们转过身去了。 这实际是青海三江源最真实的基调,山的壮观,水的深邃,天空的广阔,人类情怀的博大,都在在充盈着摄影师们的视野和镜头,他们知道这个冰雪世界之于人类生存的意义,也了解在这些影像背后那些亿万年被风传递的密码和语言。这块有着蓝色记忆的大地,是海洋、陆地、草原、沙漠、森林的历史博物馆,它创造神话,也保存真相,它神秘难测,亦开放豁达,人类永远无法到达它的全部,而我们能够了解些许已是生命中的大快活。人类对它的认知极其有限,我们只能在这座雄阔无边的艺术纪念碑前谦卑地俯首。俯瞰三江源,摄影师们犹如倾听着大地和天空的蓝光交响乐,然后,以最沉静的庄严按下快门。
2、红色,生命激情的蓬勃绽放
红色并不是这部摄影专集中的主要色调,然而却是最为触目的。或者是日出时太阳的光打在整张照片上,山峦隐约在充满画面的红色调性中安静伫立,灿烂却没有奢华张扬。这样的照片令我浮想三江源清冷孤傲的气质。此时的太阳一定是没有暖意的,它们照临山峦不是为了温暖,而是冰川在太阳自然光的适宜照射下自然地融化,涓涓细流从这里启程,汇流成河,滋润大地,让生命蓬勃生长。于是,触目惊心的照片被定格下来,摄影师们从空中拍摄的无数条龙蛇般飞舞的河流,在群山间奔涌,仿佛是大地身体里流动的血液,那种鲜艳浓烈,让整个山川都活了起来。摄影师们在空中俯瞰这种景观,会否恐惧巨大的血流如此强悍奔腾,过于旺盛的生命力让人类脆弱的心脏不能承受? 我无从想像三江源的山川地貌会以如此奔放热烈的情感呈现,人们向以沉寂、荒凉、寒冷谓之冰冻的世界,但是,那些在摄影师的镜头里狂野凸起的红色河流、山野,却证明了那表面冷寂的面孔下跃动着生命的强烈渴望。红色奠定了三江源的内在情绪,也向世界昭示了在它雄伟宏阔的身体里,从来不缺少激情和力量。因为如此,才有世所罕见的珍稀动物奔跑于高海拔的山原谷川,摄影师才能捕捉到藏野驴、藏原羚、藏羚羊、藏牦牛、藏狐、雪豹生动、漂亮、勇猛的身姿,更有黄河水系中大幅照片河动声啸的穿透力,惊动观看者久已迟钝麻木的神经……在他们拍摄的照片上不仅有蓬勃绽放的生命本能,更有红色血流一样温热丰沛的活力。青海三江源不是一个镜头里死寂无声的高大陆,它和摄影师生命邂逅,彼此交付最深沉的凝视,看到灵魂本身的质地和重量。
3、绿色,动植物的灵性歌唱
或许,绿色才是三江源的真正属性吧。人们很难在以往关于青藏高原的零碎信息里,了解它的绿色植被和原始森林,人们只知道它终年被冰雪覆盖,杳无人迹,生命存活的机率极小,荒芜的世界只有荒芜和荒凉。然而,打开《神鹰俯瞰的疆域——中国青海三江源》这部集结了青海摄影师最完整也是最惊心动魄的摄影作品专集,我们长久以来想当然的概念轰然崩塌。 绿色是三江源最美的色彩,在这部专集的开始写着这样两行字:“中国三江源是世界海拔最高,面积最大的天然湿地生态系统;中国三江源是‘中华水塔’和‘亚洲水塔’。”绿色构成三江源湿地的明亮希望。从高空俯瞰,巨大的山脉像巨大的绿宝石镶嵌在河水中间,造物主的造化之工令人叹为观止;或者白色的雪轻覆蓝色的山,蓝山与被白雪点缀的绿色草地遥遥相望,中间是平静淌过的蓝色河流,那种安详和辽远的气息,已经存在了亿万年吧?再或者明镜似的蓝色湖泊静卧在绿色湿地的臂抱中,形成无数大大小小的洼子,恰似生命栖息的港湾相互支撑起完美的生态链条。而油菜花簇拥在水泊岸边的湿地,金黄色的花朵与宽阔坦荡的绿草是怎样温柔缱绻的爱恋?淡紫色的小花在高原的浓绿中优雅妩媚,可曾知晓摄影师和观看照片的人面对它们时的心事?从看惯风霜、经历诸多世事的双眼中流出的泪水是真是幻? 这的确是三江源最美的风景,鄂陵湖以她蓝绿浸润的绝色向天空敞开时,摄影师们一定也被她的容颜震慑了,以至于我只能用“她”这个人称代词表达那种惊艳。此时,天地间我只听得见挪威著名女歌手Sissel(西丝尔)哼唱的无歌词音乐《Molde Canticle》(莫尔德颂歌),这个空灵、清澈、宛转、不染纤尘的声音,就是三江源的灵性歌唱,就是飞翔在柴达木绿色原野上空的摄影师的神性祈祷,也是最具标志意义的青海湖上空自由翱翔的鸟类,仅在三江源存有的斑头雁、黑颈鹤、胡兀鹫等的生命吟咏。每一帧铺满绿色的照片,那山谷里寂静照耀的阳光,澜沧江水系沿途的山脉、河流,隐居于绿山黄河间的寺庙、人家,有出世的宗教气息,也有世俗的烟火缭绕,生命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成为三江源深入骨髓的慈悲、信念和希望。
4、褐色,大自然最瑰丽的沧桑
褐色是青海三江源最根本的底色,拍摄《神鹰俯瞰的疆域——中国青海三江源》的摄影师准确地把握了三江源的内在气质,大气磅礴的照片尽显三江源的神秘沧桑,那些褐颜裸露的山岩、原野以及“千湖景观”,都是远古历史的本来面容,在现实的底片上清晰依旧。我庆幸,无论现代社会如何进化,都没有彻底毁坏三江源的容颜,它保存了一份完整的时间历史的档案,而这份档案,被全身心投入生命关注三江源的青海的摄影师们记录。 我想特别说到本摄影集的第四部分“脉系”,这是青海山脉、水系、湖泊的延伸和尾声,在此脉系说明里,有这样一句话介绍:“青海湖、祁连山、柴达木、盐湖、团结峰、哈拉湖、托素湖、黑河、河煌谷地等,与三江源交相辉映,使青海成为‘大美不言’之地。”正是在这个脉系里,我看到三江源瑰丽的沧桑,绵延不绝的生命传承。 在一帧“青海湖沙岛”照片里,一大群绵羊在黄褐色的沙子上逶迤走过,这是青海湖著名的沙岛,沙岛旁边就是世界上最高的咸水湖青海湖。青海湖的水是各种不同的蓝色构成的“青色”,深邃的幽蓝堪比一望无际的大海,层次繁复、清澄明净的湖水包围着一个小小的庇护所——夏季迁徙而来的鸟类栖息的“鸟岛”。在青海湖里生长着一种身体裸露无鳞的鱼类,一年只长一两、十年才能有一斤重的裸鲤“鳇鱼”。看似湖水如此浩大的青海湖其实非常脆弱。沙岛的出现意味着青海湖水的日渐减少,湖水面积在一天天缩减;湖中间的鸟岛上每年飞来栖息的鸟类越来越稀少,它们的家园正在经受丧失的考验;青海湖及其注入河流布哈河、黑马河、倒淌河仅存的裸鲤也已面临绝种的危机。为了抵御生态环境的持续恶化,青海省政府把青海湖、鸟岛、裸鲤全都置于保护之中,冀望于环境的修复能够让生存不那么艰难。这是生命的庇护,也是情感的庇护,是人类责任的庇护。 所以,我相信青海的摄影师们在空中俯瞰这片他们生存于斯的大地时,他们拍下长长的牦牛列队沉默行进在黄褐色的沙丘上,拍下褐红色的丹霞地貌亿万年沧桑的皱褶,拍下与蓝色水泊紧密相连的褐色山脉,拍下金褐色的沙原上独行侠似的藏野牦牛,拍下伸展无边的褐色原野美丽的生灵藏野驴……他们拍下所有这些穿过不知多少年仍然能够看见并且情感震荡的事物,内心激烈翻滚的泪水、感动、震撼、渴望,他们给三江源大地以尊严,他们亦在三江源面前保有了人类的尊严。
5、白色,命运的启示
一部《神鹰俯瞰的疆域——中国青海三江源》,厚重如自然史本身,以极致的美诠释了人与自然的相互依存,这样的美,让人无法相信,无法拒绝,无法遗忘,甚至无法轻易着字。拍摄这样的美,必也要有历经世事看遍山河的胸怀吧? 青海三江源的原色是白色,因为终年积雪覆盖,还因为是“中华水塔”。冰雪保证了水源的不竭,为中国乃至亚洲的许多地域提供赖以生存的水系。然而,受全球气候变暖的影响,三江源冰川消融的速度在加快,也许,今天摄影师们拍摄的照片,下次再去实地对应时已经消失了,那些美丽的冰川只能永久地存留在人们记忆的博物馆了。还也许,未来的某一天,连记忆都不复存在。 我们无法接受这样的未来,正如我们无法容忍一个地理现实的被遮蔽。青海三江源不像美国阿拉斯加可以为游人提供盛大丰富的旅游资源,它们所承担的功能不同,使命不同,也决定了它们与人类社会相处的方式不同。青海三江源就是为他者的存在而存在的。拍摄这些照片的摄影师们是怀着怎样的信念上路的?他们寻找真相的勇气缘何而生?在看专集的过程中,我几次有晕眩感,甚至会心生恐惧,曾经在青藏高原死里逃生的高原反应已成为我内心的阴影和创伤,那种头痛欲裂、恶心呕吐、双腿无力行走、肺水肿导致的昏迷……都是每一个在那么高海拔的高空拍摄的摄影师最大的杀手,何况还有瞬息万变的极端天气。他们绝没有人们想像的浪漫和奢侈,再好的装备在生命面对大自然时也不堪一击。 这就是身为青海三江源摄影人的命运。他们要把被遗忘的呈现出来,把被屏蔽的清除障碍,把快消失的留存下来,把危机的声音传播出去,让美被世界看见,让生存和生命更有质量,让三江源的存在在世人的发现中获得更有力的尊重和保护。我想,他们在拍摄的过程中,一定也经历了自我诞生的挣扎,这是三江源摄影人的荣誉保卫战,更是一场人生的修行。他们唤醒良知,也在承担责任,他们富有勇气,也在做好牺牲的准备。没有人能确知这一路会遭遇什么险境,也没有人能保证每一次他们都可以化险为夷,他们的路途充满未知。 他们只是怀着一个摄影人对三江源的热爱,小心谨慎地拍下一个绝美的青海。 这一群人,终于把美和敬畏深种在我们心里。
|